风铃里的花

2.

半个月后，莱格拉斯已经受虐成自然，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听完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然后不顾一切地按时完成。

直到某一个周末。

其实这原本会是一个很愉快的周末––瑟兰迪尔要去迈阿密参加一个鬼知道是什么的慈善晚会，周五晚上走，周六晚上回来。Anna为他订好了机票，每件事情都很完美。莱格拉斯订好了百老汇音乐剧《魔法坏女巫》的票，准备难得的享受一下周末。

然而就在他踏进剧场的前一秒，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他绝望地从包里拿出手机，不出意料地看见那个熟悉的、天杀的名字––瑟兰迪尔。

有时候他也不明白，怎么就会有人像瑟兰迪尔一样这么招人恨。

然后他接起电话，对面瑟兰迪尔的话噼里啪啦地传过来：“我的航班被取消了，因为什么天气原因。明早我的侄子有个单人独奏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帮我找架飞机，我要回纽约，现在立刻。”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莱格拉斯在剧场外疯狂地往外面打了上百个电话，打给每一家国有航空公司，每一家私人航空公司，每一个有私人飞机的瑟兰迪尔的朋友。随着深夜的来临和瑟兰迪尔停止播来的电话，莱格拉斯觉得自己死期不远了。他战战兢兢地活到了周一早上，面对瑟兰迪尔的那一刻。

瑟兰迪尔没有大发雷霆，相反地，他很平静。

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让莱格拉斯愈发的诚惶诚恐。

“我亲爱的Flynn小侄子的独奏会很完美，他选择的是舒伯特的曲子，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赞不绝口。可惜的是我没能来得及参加。”他停顿了一会儿，“我总是雇佣相同的年轻人，对时尚有热情、穿着很完美得体。但是随着他们呆久了，他们就开始变得…愚不可及。终于我决定做出一个改变，试试看这个聪明的、老土的男孩子吧，我想。结果证明这只是另一次失败。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尝试的回报吗？夸夸其谈说自己是个工作狂并不能代表你的工作能力，年轻人。”

莱格拉斯想辩解一两句，比如说这种飓风天气是不可能有飞机会飞的，但是瑟兰迪尔用一个冷酷的眼神就把他轰出了门。

他委屈极了––瑟兰迪尔总是在提出一些不可理喻的要求，让他为这一切疲于奔命。如果他做到了，瑟兰迪尔就赏赐给他一个白眼；如果他失败了，瑟兰迪尔就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奴隶主。

Anna看见他奔出去，把手头上的电话丢给Carol，然后把他拎到茶水间，用一种颇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质问他：“你以为你在干嘛？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想着离开那张桌子？”看莱格拉斯没有说话，她把他摁在椅子上：“跟我说说，问题是什么？”

“我不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有谢谢，没有麻烦你了，无止境的挑剔……我简直受够了！”

“那你可以辞职啊！”

“不，我才不会辞职！这压根就不公平！”

“你到底在指望些什么？哦你那个可怜的小脑袋从来就没有明白过对不对？Runway从来都不只是一本杂志，我们出版近百年来所有伟大艺术家的作品，德拉伦塔、豪斯顿、拉格菲尔德……他们的创作，他们的艺术，甚至已经高于艺术，因为你生活于其中。你不知道我们每一个人有多么辛苦，你甚至根本不在乎。这里的大多数人热爱这份工作，而你是被迫工作，还在抱怨为什么瑟兰迪尔不亲吻你的额头，给你贴上以示奖励的小星星？别逗了，亲爱的。”

最后，Anna仁慈地提醒他：“如果你还不打算辞职，那么我建议你去找Carol，帮你好好收拾收拾，别跟个刚从救济所出来的邋遢男一样。”

Carol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一边给莱格拉斯挑衣服一边絮絮叨叨：“你知道你跟瑟兰迪尔有多像吗？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你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然了，你看上去比瑟兰迪尔温柔多了。但是时间长了你会知道瑟兰迪尔是个好人的，听说他刚调来美国分部的时候他那张脸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啊看看你能不能穿这个，华伦天奴刚送来的春夏季样衣，浅蓝色衬衣，红色套头衫，完美的街头风和精致感结合……哦，范思哲的皮革旅行包，每个男人都应该有一个……这套细条纹羊毛西服也很不错，你应该能穿的了……伊夫圣罗兰的飞行员太阳镜，经典款……”

莱格拉斯佩服女人这种生物，真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话可以讲，挑衣服哪来这么多讲究啊！

不过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至少第二天早上瑟兰迪尔终于正眼打量了他几眼，然后露出略带赞赏的表情，甚至挑三拣四也少了不少。

莱格拉斯决定自己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或者换一种直接一点的说法，他要让瑟兰迪尔被他的工作态度征服，看到他的可贵之处，然后，跪下来叫爸爸！

他当然不是白日做梦，怎么说他也是拿了好多年奖学金，用功起来可以甩他们系第二名几十分的人。瑟兰迪尔要热咖啡，好他早上五点半就起床去公司提前准备；瑟兰迪尔要他陪着去看预秀，好他把所有相关文件还有瑟兰迪尔要换去晚宴的衣服全部准备妥当。

直到有一天，瑟兰迪尔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哐地一声把东西甩在了Anna的桌子上，然后扔给他一串钥匙，戴着墨镜穿着皮靴的男人在莱格拉斯桌前停了一会儿，说：“今天晚上由你把这个月样刊给我送到公寓。”

然后他走进办公室，让Anna去给他取二十条丝质围巾。

下班前，Anna很紧张地跟莱格拉斯一再叮嘱，进门之后把样刊放在有花的桌子上，然后不许说话也不许出声，立马就走人。

毫无疑问，在所有人的眼里看来，这是一个光荣的任务，被差遣去跑腿还要对老板的赏识感恩戴德，莱格拉斯想，这个世界简直太变态了。但这不能改变他也很紧张的现实。

他抱着那本厚厚的样刊，打开了瑟兰迪尔的豪宅门。屋子里传来莫扎特的第二十一钢琴协奏曲，环境优美，莱格拉斯简直看的羡慕嫉妒恨。进门之后他就懵逼了，他面前有四五张桌子，上面全有花。

然后他听见楼上传来了瑟兰迪尔的声音，他说：“你给我过来，我要跟你谈一谈。”

这个男人家里是有监控摄像头还是咋的？莱格拉斯觉得自己的脚步声明明轻到没有，但是本着老板的指示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他还是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走上了那个华丽丽的拐角楼梯。

一到拐角处，他就看见瑟兰迪尔面前站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孩，瑟兰迪尔面无表情地对那个男孩说：“不要想利用那些你在我床上得到的消息，你的东家有本事，我的人脉也还算广。一个电话，你的母亲就永远别想见到你了。”而那个男孩在他面前哭的稀里哗啦。

莱格拉斯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他连忙转头想要下去，但瑟兰迪尔看见他了。

瑟兰迪尔站起来，叫住了莱格拉斯：“到这儿来，莱格拉斯。”然后给了那个哭泣的男孩一件外套就把他赶出了家门。

音乐突然切换成了安魂曲，莱格拉斯被被瑟兰迪尔盯得直冒冷汗。瑟兰迪尔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直到脚后跟被什么东西挡住，退无可退。

他被瑟兰迪尔一推，躺在了他绝对这辈子都不想躺上去的瑟兰迪尔的床上。

身高近两米的男人把莱格拉斯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床上。两个人的身体间距离几乎为零，莱格拉斯只要转个头就会吻上瑟兰迪尔。

就在这个时候，瑟兰迪尔伸出舌头，满含色情意味地，舔了一下莱格拉斯的脖子。